原創 萬千心理 萬千心理圖書

編輯按：本篇文字來源于2022年3月14日在萬千心理直播間進行的主題為《每個人都在玩的心理游戲，阻礙了親密關系的建立》的直播講座的后續答疑。可文末掃碼進入直播間，進行回聽。

（文章稍長，讀起來略花時間，但絕對值得！）

提問1：自我發起的游戲可以通過自我的覺察、分析和改變來發現問題、促進溝通，那么對于由他人發起的游戲，有沒有一些技巧和方法能反向利用他人的心理游戲，先跳出來，通過一些引導性的反應表達出來給出反饋，并進一步改善溝通呢？

一般來說，幫助對方覺察TA的游戲是需要在一個工作框架之下進行的，比如，在心理咨詢或心理治療的過程當中，來訪者和咨詢師之間達成了一個契約，也就是在當事人邀請另外一個人幫助他產生覺察的時候，會有比較好的效果。這個框架就是，來訪者自己想要去發現自己為什么會把關系搞壞，自己為什么總會跟別人陷入爭吵。在這個工作框架之下，咨詢師或治療師來幫助他，情況就會朝一個建設性的方向發展。

但在日常生活中，沒有這樣的工作框架。如果一方想要用一些方法幫助另一方發現自己的心理游戲，這種情況往往會導致更多的心理游戲；也就是說，心理游戲會繼續。如果沒有一個達成的共識——一般來說已經在這個矛盾的過程當中了，或者在事后雙方復盤的過程中——如果一方想幫助另一方發現TA的心理游戲，就很容易陷入一個由想提供幫助的一方承擔拯救者的角色而進行的新游戲。

但是雙方也可能都在成人自我狀態之下，一方非常真誠地想要獲得一些反饋，那么當然也有可能產生積極的效果，不過一定要謹慎。

所以從自己的角度來說，重點要放在自己怎么不進入游戲上，而不是放在怎么幫助別人發現游戲上，因為這種情況很容易導致人們卷入新的沖突。

提問2：在開頭的例子中，丈夫的冷戰和語言暴力是否可以避免？

開頭的例子當然是可能避免的，如果雙方都能夠對自己的行為有所覺察，那么只要學習一些新的行為模式，情況就可以朝更愉快的方向發展。

比如從妻子的角度，她可以覺察到，自己可以真誠地向丈夫尋求安撫，比如，“你看，我今天專門穿了這件衣服，好不好看呀？我是多么重視這個活動呀。”妻子可以懷著一種愉快的心情，真誠地向丈夫尋求夸獎，很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丈夫在妻子積極情緒的感染下，當然可能做出一個比較積極的回應。

從丈夫的角度，他可能一直都會有一種漠視，這是他自身存在的一個問題。可能在他的頭腦當中閃過一個念頭：妻子今天挺不一樣的——但是他沒有說。或者，他有更嚴重的漠視，他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妻子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丈夫如果能夠意識到自己存在漠視，并且在與妻子互動的時候愿意停下來去關注妻子，那么他很有可能會開始發生一些變化。在很多時候，雖然我們跟另外一個人見面了，但我們的腦子可能還在想著其他的事情，這位丈夫可能還在想著沒有完成的工作或者其他要操心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他會不由自主地對妻子產生漠視。

伯恩曾經說過，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活在當下的，每一次我們對另外一個人說出的“你好”，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我們能夠待在此時此刻，就能夠關注到很多在此時此刻可以關注到的事情。所以我想丈夫和妻子都有可以學習的角度，讓他們有愿意學習和改變的時候。當然，關系當中的問題也是可以避免的，他們的關系也可以朝一個更積極和具有建設性的方向發展。

日劇《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

提問3：請問是否可以通過設置心錨來保持對心理游戲的警覺性？

設置心錨當然可以提升對游戲的警覺性，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想法。簡單地說，心錨其實就像是一種提示，或者像我們說的條件反射當中的一個線索，提示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別喜歡玩的心理游戲，比如有的人特別喜歡攻擊別人；有的人特別容易做受害者，在與別人的沖突中放棄自己的權利，然后讓步。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設置一個心錨，比如在發現自己的頭腦嗡嗡作響、血壓上升、感覺到怒氣上來的時候，可以提醒自己深呼吸，保持穩定、安定的情緒，然后在頭腦當中產生一些語言，比如“平靜下來，保持平穩的呼吸”，用這樣的線索來提示自己進行一些穩定性的操作，使自己平靜下來，而不是進入迫害者的狀態。

或者在大家留意到自己有特別低落的情緒時——這種情緒可能是跟別人發生沖突引起的，可能是看了某個新聞引起的，或者是看了某一個視頻引起的，等等——發現自己有這樣一個線索，就可以立刻提醒自己建立一個反應，比如“這個情緒不是我自己的情緒，是外在的東西引發了我的某一種不好的感覺，我現在是很好的，我是很平靜的”，等等，從而建立這樣的一個聯結。當自己產生一些情緒線索的時候，就可以產生覺察，從而避免掉入受害者的心理游戲當中。

提問4：我想知道徐麗麗老師的那個案例的后續是怎么處理解決的呢？（舉來訪者和妻子在咨詢室里吵架、互相指責的例子）

我提到那個案例主要是為了用這個過程來澄清他們夫妻來咨詢的目的。就是讓他們知道，他們來咨詢不是為了讓我當法官，判定誰對誰錯，所以我只需要讓他們表達出每個人真實的目的，就可以決定后邊的工作方向了。這就是我講這個例子的目的。大家不要帶著聽故事的好奇心去猜測結局，每一個案例都是不同的。大家要聽的是咨詢師為什么這么做，要澄清什么。

提問5：請問老師自己在對TA的應用中，有遇到過覺得用TA無法分析，或者說無法分析透徹的情況嗎？

我沒有遇到過TA無法分析的情況，因為TA有特別豐富的概念，總能找到一個可以分析的點。但是無論對什么情況，我都不會說分析透徹了。分析透徹是一種“兒童”的幻想，心理學的每個流派都會從自己擅長的角度分析一部分，在心理學之外，還有社會學、人類學、經濟學、歷史學、政治軍事等各種視角。系統是復雜的，永遠有我們無法了解和掌控的部分，要心存敬畏。這是我的理解，供大家參考。

提問6：想請問老師，如何用溝通技術結束喪偶式育兒的局面？

身為女性，我會關注女性經常玩什么游戲。比如，現在非常熱的一個話題就是“喪偶式育兒”，很多女性寫文章抱怨自己“喪偶式育兒”，即在家里男性不起作用，每次都有很多人跟帖說老公們在“喪偶式育兒”的路上一個比一個登峰造極。這里面有什么心理游戲呢？我想給大家舉一個例子，讓大家識別我們經常無意識地在家庭里玩些什么游戲，讓家庭發生沖突。

我家之前請過一個阿姨，她會讓家庭成員之間起沖突。有一次，我對阿姨說，明天早上我們要吃雞蛋餅。阿姨答應了。過了一會兒，當我在屋里哄孩子時，聽到阿姨跟我爸爸在外邊嘀嘀咕咕，然后我爸爸有點生氣地說：“她喜歡吃雞蛋餅就讓她吃吧，我吃包子。”我一聽爸爸很生氣，一定是有什么誤會。我出去問：“怎么回事？我是覺得你喜歡吃雞蛋餅，昨天你已經吃了一天包子了，我在單位還能吃點別的，所以我才說讓阿姨做雞蛋餅給你吃的。”我爸爸的情緒瞬間就沒有了。后來，我詢問阿姨是怎么跟爸爸說的，阿姨說：“我是說那個包子再不吃就浪費了，我得想著給這個家節省啊。”

阿姨說她的出發點是她也在為這個家著想，她在想著怎么不浪費，但有意無意地表達出來的是“包子是我爸爸蒸的，我想吃雞蛋餅，不想吃包子”。然后我爸爸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就說好像他蒸的包子不好吃，我不喜歡；但其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把這個事情澄清了，其實就是讓這個游戲中斷了。

由此我才注意到，阿姨不是有意挑起我們的斗爭的，她很習慣在家庭中扮演這樣一個角色，即在這個家里“只有我是為這個家好的”。所以我想，那么多女性說自己“喪偶式育兒”，其實是不是可以覺察一下自己在配偶和孩子之間是否也在玩這樣的游戲：一方面告訴孩子只有我是為你好的，你的爸爸經常不管你；另一方面又去挑剔男性做的一些事情。于是慢慢地就會讓配偶和孩子的關系越來越沖突。其實可以看到，這里面沒有贏家，都是輸家，每個人都是受害者。

接下來就是我們怎么去覺察和避免。第一點，我覺得大家可以覺察自己是否總是在重復一種熟悉的負面情緒。如果這樣的情緒反復出現，可能就在提示我們是在玩游戲。因為在每次游戲結束時，都會出現一種有趣的情緒。第二個覺察是對溝通結果的覺察。比如剛才的例子，“阿姨參與的結果總是起沖突”，于是我們就要想一下了：溝通的結果沒有達到我們預期的目的，但又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我們出于好心，為什么最后卻破壞了關系呢？

也就是說，如果發現在一些情境中總會有一些重復的情緒、重復的結果出現，我們就要開始思考了：這個過程中是不是有游戲。要判斷過程中是不是有游戲，要看這幾步：

這個游戲是從哪兒開始的？是誰發起的？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你的感受是什么？每個人的情緒是什么？

最后大家又做了什么？

在我的例子中，大家可以看到一個終止游戲的方式：我后來去做了一個澄清。因為我覺得父親不該有這樣的情緒，所以在溝通過程中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我去做了澄清，告訴父親我本來的意思是什么，我沒有他想象的那個意思，于是這個游戲就停止了。

大家在做這個事情的時候可以看一下，自己從哪一步可以改變，從哪一步可以做和原先不一樣的回應，從哪一步可以覺察自己的情緒。

提問7：有沒有什么方法讓我們在日常練習這種良好的溝通方式，避免心理游戲？

我們在TA中有三種自我狀態：父母自我狀態、成人自我狀態和兒童自我狀態。父母自我狀態又可以細分為養育型父母自我狀態和控制型父母自我狀態，兒童狀態又可以分為順從型兒童自我狀態、叛逆型兒童自我狀態和自由型兒童自我狀態。

我們可以從這個自我狀態的角度來看，其實大部分人都比較擅長用某一種自我狀態，比如，有的人特別擅長用順從型兒童自我狀態，無論你說什么，他都回復“好的”。可能有一天，我們不想再一味地配合了，想把自己的觀點都說出來，這個時候也許可以練習“成人”的表達，比如根據一些怎樣的思考，我認為怎樣是合理的，原因是什么，這就是一種“成人”的表達方式。

還有的人可能覺得，我在生活里不會撒嬌，好多問題用開玩笑或者撒嬌的方式可能就解決了，于是想學習這樣的溝通方式。如果我們覺得自己不太擅長這些，可以觀察一下身邊特別會搞笑、幽默和撒嬌的人。有些人可能不太擅長夸獎別人，比如他在養育型父母自我狀態下，進行那樣表達比較困難，也可以去觀察一下別人是怎樣稱贊和肯定他人的。這些其實都是可以通過觀察來進行有意識地學習和練習的。

提問8：想問問老師們，心理游戲和腳本哪個更好用，更能解決溝通問題呢？

腳本和游戲是人際溝通分析里面特別重要的兩個概念。如果把人的一生拍成一部電影，人生腳本就像完整的電影，而心理游戲就是其中的高潮。

《人生腳本》的視角是看一個人一生的劇情是什么樣的；而《人間游戲》聚焦在一些交互的場景當中，也就是生活中的一些片段。你有什么樣的腳本，你就會玩什么類型的游戲；你玩什么樣的游戲，又會推進你的腳本；它們是相互推進的。還是以那對夫妻舉例，如果妻子的腳本是“其實沒有人真正關心我，沒有人真正愛我，我是很孤獨的”，那么她很有可能會一次又一次地和丈夫或者其他人玩開頭說的游戲。

“我很用心地做了很多事情，但是你根本都沒有看到，沒有關注到我。這么多次經歷都證明沒有人真的懂我。”

最開始，她可能是一個拯救者，最后變成了一個受害者。在她一次次受傷的過程中，一步步推進她的人生，朝她的腳本結局的方向去發展。所以腳本和游戲是連在一起的，你的腳本會決定你玩什么游戲，而你的游戲又會推進你人生的劇情，往那個腳本的方向發展。

提問9：如果是非親密關系的雙方，也具有一樣的效果嗎？作為老師，怎么樣和所看護的幼兒運用心理游戲的知識呢？

其實，溝通分析可以應用的范圍特別廣，因為它的概念很多，比如大家很熟知的自我狀態、心理地位、時間結構，等等。溝通分析有心理治療、咨詢、教育和組織發展四大應用領域。咱們今天其實是選擇了其中一個主題進行討論，即心理游戲。這是溝通分析里面的重要概念之一，它對我們自身可能會有很多幫助。我舉一個朋友關系的例子。

我有一個朋友。有一次，我問他如何帶一個活動，問他能不能給我支支招。然后他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說有一些方法特別好，且要重點給我推薦一個方法。但我一聽，這個方法我都用了好多次了啊，但是他還是特別起勁地給我推薦。

我這時就開始感覺不舒服了，因為他也沒有問我到底有沒有用過什么方法，就以一種仿佛是專家的姿態給我介紹。但是我已經很好地覺察到了自己有一個特點：比較容易進入“受害者”的思維——你沒有重視我已有的知識儲備，就開始給我滔滔不絕地普及。我對這部分進行了覺察，之后跟他說，你講的某些方法是很好的，是我覺得可以再考慮一下的；你說的哪一些方法是我以前用得挺好的；我覺得我自己的專業能力好像被漠視了，我有什么已經是考慮過的，什么還沒有考慮過。他反饋道：“那就好，對你有一點點幫助我都會很開心，因為以前都是你給我支招，這次你好不容易問我，我就賣足了力氣幫你想各種辦法。”

這讓我很感動，其實他沒有站在權威專家的角度上，而且他非常賣力地想要幫助我。而當我能意識到自己可能開始喜歡站在受害的那一方時，我就會很快進行調整。之后，我們兩個就都非常愉快。

從老師的角度來講，老師對于學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如果老師也在跟學生玩游戲，學生也會學會老師身上的游戲。比如，我現在教大學生，會發現一個現象：當問到學生們，大家對這個問題有什么想法的時候，沒有人說話。這可能就是因為之前的游戲玩多了。老師會常常玩一個游戲，叫作“更好的答案”，即學生說了一個答案，但老師可能不會認可這個答案，會請另一個學生再來回答一下。學生們慢慢就會知道，總會有一個最好的答案是在老師那里的。所以時間長了，學生都不會愿意回答了，因為他們知道最權威的答案在老師那兒。這也是老師和學生在課堂中經常玩的一種游戲。

提問10：可不可以請老師講講TA在家庭教育方面的應用？

其實在《人間游戲》里面，所舉的例子最早就來自家長和孩子的溝通。

小孩子自己在屋里拉著玩具車玩，結果把花瓶打碎了。媽媽進來后問他，是誰打碎了花瓶，小孩子說：“不是我干的，是小狗干的。”然后媽媽說：“就是你干的，你還撒謊，讓我抓住你了吧。”孩子就大哭說：“就不是我干的！”這就是“我抓住你了”的游戲。

事實上，如果孩子一個人在房間里，那么是誰打碎了花瓶還用猜嗎？作為家長，其實首先要做的是安撫并關心孩子有沒有受傷，之后再說如何避免這個問題，而不是還要考驗一下孩子，看看他說不說實話，這就像拋了一個誘餌。所以我覺得，家長在跟孩子溝通的時候不要給孩子挖坑來試探孩子。因為溝通分析里強調，我們和他人（包括我們和來咨詢的人）相處的原則是允許保護和能力，就是允許他用自己的節奏解決問題，然后不斷培養他的能力，為他提供保護。我覺得家長在與孩子相處的時候，尤其要注意這個原則。

提問11：腳本是否類似于圖式？游戲是不是類似于某一種應對策略？

其實我覺得，圖式治療和腳本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的。一種圖式就好像是一種模式，心理游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人們的一種渴望。

其實，很多人之所以會玩游戲，還有一種原因，就是人們常常會把家庭的這種戲劇再次呈現出來，就是再一次玩游戲，并渴望有人用不同的方式來回應。如果有的人用不同的方式來回應了，我們就會感覺自己被治愈了。

比如那位妻子，她每次都可能玩那個很可憐的游戲，沒有人愛她，沒有人關注她。每一次這樣玩的時候，她其實都很渴望有人直接看到她的內心。“你好漂亮啊，你好美啊，你好重要啊，我很愛你啊”——她渴望收到的是這樣的回答。但比較遺憾的是，游戲往往都不能帶來她想要的結果，因為如果她在那個時候開始抱怨指責，對方就要開始跳出來指責她了，兩個人互相攻擊，就不能獲得她想要的東西。

我不太清楚如何理解“游戲是一種應對策略”，但可以從一種視角來看，就是人們其實也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看一看有沒有人真的能懂自己。也許有一個學過TA的人可以懂，但大多數沒有學過這個理論的人可能就會按照表面的那種方式玩下去了。

最終其實我們會說，游戲是親密的反面。你渴望跟對方靠近，但當你卷入游戲的時候，你就是走到了親密的另外一端，那么結果只能跟你想要的親密背道而馳。

人間游戲：

沖破社交陷阱的人際溝通分析

[ 美 ] Eric Berne 著

周司麗 譯

專業 心理 | 深度 悅讀

原標題：《直播干貨整理 | “心理游戲”，如何讓我們與想要的親密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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